那天从金工小作坊出来后，沈知舟一夜未眠。

那枚消失很久的戒指，江宅里忽隐忽现的“亡魂”，还有Avaline低语的那句——“笙在梦里告诉我的”。

所有碎片缠绕成一根根带着锈味的铁丝，一圈圈勒在他的心脏上。

可理智告诉他，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。

沈氏还在动荡的边缘，合作方的毁约、外部资金链的断裂、内部高层动摇……

若是再被Avaline盯死，他会输得连翻盘的机会都没有。

一大早，沈知舟亲自给Avaline发去一封长邮件。

他没有再强硬，也没再咄咄逼人，只是用一种近乎低到尘埃里的姿态，恳求见一面。

这一次见面，依旧是在那家咖啡厅。

只是比起上次，今天的沈知舟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，眉宇间透着疲惫与隐忍。

Avaline比约定时间晚了十分钟才到，推门时，阳光从她背后投进来，像是一道光，却也带着不容逼视的冷。

“Laurent女士。”沈知舟站起身，语气沉得几乎带着点恳求，“谢谢你肯再见我一面。”

Avaline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，落座，指尖轻轻扣着桌面，看着他：“你找我，有什么想说的？”

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，可对沈知舟来说，那味道比胆汁还苦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放低姿态：“我承认，这些年我对不起江家，更对不起阿笙……可那时，江家人也一直看不起我，觉得我出身卑微、配不上阿笙。”
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酸楚和委屈：“但我那时候穷，阿笙帮我，其实也是为了她自己好看，为了给江家争脸面……大家都是各取所需，谈不上什么背叛不背叛。”

Avaline静静听着，眉眼间波笙不惊。

“所以呢？”

她俯身，目光在沈知舟脸上扫过，声音轻飘飘：“所以现在，你来找我，是想要什么？”

沈知舟喉咙发涩，语气尽力放软：“Laurent女士，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处处在针对沈氏，可是生意终归是生意……我不希望因为一个早已过去的人、一段早已过去的往事，让我们双方都失了利益。”

“阿笙……已经不在了，我希望你能高抬贵手，放沈氏一马。”

他说到最后，甚至低低叹了口气，露出几分疲惫与示弱：“我也愿意补偿……只要你肯帮沈氏，往后我们可以重新合作，像以前那样双赢。”

Avaline没急着答话，只是拿起桌上的咖啡杯，轻轻啜了一口，唇角挂着看不透的笑意。

“沈先生，你确定要我帮你？”

“是的。”沈知舟点头，像是放下了所有身段和骄傲，“只要你愿意帮助沈氏，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。”

Avaline笑了，那笑意疏离而凌厉，像一只优雅的猫，俯视着已经落入陷阱的猎物。

“好啊。”

她慢慢放下杯子，低声道：“不过我有一个条件——把江家人的骨灰全部迁回江宅。”

沈知舟一愣，瞳孔微微收缩：“回……回江宅？”

“是啊，江宅本就是江家人的。”

Avaline偏头看着他，语调轻柔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：“你和宋婉姝，也要从江宅里搬出去。那是他们的家，不是你们的。”

那一瞬，沈知舟心里像被一根冷箭扎了个窟窿。

骨灰？搬出去？

那是他好不容易从江家人手里赢得的，现在却要他再还给那几个死人？

而且，就算他照她的话做了……谁知道Avaline会不会守信？

Avaline看出了他的犹豫，但没有催他，只是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。

搅拌棒偶尔碰到杯壁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像勾魂的铃铛声。

良久，沈知舟咬紧后槽牙，还是低下了头。

“好，我答应你。”

两天后，江宅后处的陵园，多了几口新迁来的骨灰盒。

而沈知舟和宋婉姝，也像他所承诺的那样从江宅搬了出去。

从此，江宅的大门在夜色里重新关上了。